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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5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朔县年俗杂忆(四十五)
点“斗子”
文章字数:2424

●陈永胜


  元宵节是我国的传统节日,也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在“禁燃禁放”以前,燃放焰火一直是这个节日的一项重要内容。朔县人却把燃放焰火叫做“点火器”,这种叫法大概很是古老了吧。
  火器,本是“火药兵器”的简称。它是利用火药的燃烧、爆炸作用或发射弹丸进行杀伤和破坏的兵器。如中国古代的火球、火箭、火枪、火铳、火炮以及现代的炸弹、手榴弹、地雷、水雷等。元宵节期间,人们把平时燃放的烟花爆竹,经过二次组合成一定规模的“器具”,点火燃放,从中取乐。“斗子”就是其中的一种“器具”,朔县人叫“火器”。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前 ,朔县元宵节期间燃放的火器大致有:猴儿尿尿、斗子、老杆等火器。如果拿抗日战争时期的兵器来比喻,猴儿尿尿就是步枪等轻型武器,斗子就是机关枪等中型武器,老杆就是高射炮等重型武器。今天,本文要说的就是这个中型武器——斗子。把燃放的“火器”叫做“斗子”,是因为它的外形很像古代称量粮食的器具“斗”,只不过比斗大了许多。“斗子”是人们用来称量粮食的工具,一斗等于十升,十斗等于一担。火器做成斗子的形状,意寓着开年的五谷丰登。
  元宵节的“斗子”大小不等,有见方1米大的,也有一米二、一米六、二米大的不等,这要看买家出多少钱来确定了。在朔县的“火器”中,斗子是人们最心爱的一种。1987年以前,斗子的框架大都是用木头做成的,里边分层装上起火、大麻炮、鞭炮、散打金弹等花炮。然后用五彩纸包起来,挂在树上或者栽杆挂在半空中,老远望去,空中俨然多了一个彩色的大斗。
  未点燃以前的斗子,方正端庄,即使身处西北风中,也从来不随意晃动一下自己的身体。然而,主人一旦点燃它,顷刻间它便翻了脸似的,四面出击地起火,“嗞——嗞——”地呼啸着飞向了太空;震天动地的大麻炮,“咚——当——咚”地欢腾着不知跑到了哪里;鞭炮此时也不甘落后,噼噼啪啪地炒麻子一样地响成了一片,无私地尽情地给它的弟兄们摇旗呐喊。滚滚的冲天浓烟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紧紧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紧接着,斗子便炸红了一方天地,耀人眼目。此时,斗子进入了高潮,人们的心也飞向了高潮。说“猴儿尿尿”好看,如果比起斗子来,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在朔县元宵节的“火器”中,斗子是最引人关注的一种焰火。如今的朔州老城,改造前的城里原有四大街八小巷七十二条蚰蜒巷,布局井然,四通八达。元宵节的焰火就主要分布在这四大街上。大约从1977年至1987年这十年间,北大街的烟草公司、玛钢厂、公安局、教育局、五交化公司,南大街的服装厂、食品公司、银行、酒厂、钉掌社(后来的电镀厂)、小五金厂(后来的工具厂),东大街的工程公司、商业局、粮食局、利民商场、雁门商场、饮食服务公司、糖业烟酒公司、蔬菜公司,西大街的供销社、工商局等单位,尤其是这些工商企业,凭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经济效益节节开花。因此这十年间,元宵节四大街上的斗子格外得多、格外得红火,从晚上9点到11点,斗子常常是此起彼伏地较着劲儿响,令人目不暇接,总把爱看红火的人们勾引着从东大街跑到南大街。在我的印象中,北大街和南大街的斗子最多也最大,原因是北有玛钢厂、南有酒厂和工具厂,他们有钱也爱花这个钱,而且斗子一点就是四五个。有两年,闹得人们晚上看点斗子竟不知是到北街好还是南街好。
  说起斗子来,我想起一种叫做“三打金弹”的火器。它的外形并不起眼,约有20厘米长、四五厘米粗,外表连一层花纸也不缠,简直就是一个灰圪橛。然而,一旦绑在斗子上点燃,它便立刻神气了起来,一是它的颜色多而艳,红黄蓝绿五彩缤纷,和现在的地面礼花差不多一样艳丽。二是它的射程远,大概100米也多吧。三是它的速度快,腾空而起后,闪电般地。四是它的威力大,仿佛有万夫不当之力,竟能把三合板打穿且点燃。人们看斗子时最爱的是“三打金弹”,最怕的也是“三打金弹”,几乎每年都能留下一两个不同版本的“典故”。记得是1977年正月十六,酒厂的斗子点完后,当场人们就说,一个老汉的皮裤档被“散打金弹”打穿啦,幸亏扑救得力,要不就麻烦下啦,哈哈哈。
  说起斗子来 ,还有一个小小的“典故”。好像是1975年元宵节的十六晚上,我和少年好友五余、卢平、唐三、二小五人早早地等在东大街工程公司门前,准备看吊在树上的斗子。我仰头看着路边柳树上吊的这个大斗子,忽然兴奋地对他们说:“过一会儿,等斗子一点着,咱们就赶紧跑到斗子的树下,肯定能看得过了瘾,看不看?”
  他们一听便高兴地说:“看!咋就不看?”于是,等点燃斗子火药捻的人一回到大门口后,我们就箭一般地窜到了树底下,还没等圪蹴下,斗子就响起来啦,开始我们还能仰头看“起火”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被“咚——当——咚——当”的大麻炮声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震得不敢抬头了,跑又不敢跑。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双手捂着耳朵,头锥着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楚。硬等着斗子点完了,我们才站起了身。尽管我们都是捂着耳朵的,但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的耳朵也都是嗡嗡的响个不停。然而,我们在马神庙巷分手时又说,今年这个斗子看得过瘾,明年咱还这样看!
  这件“听”斗子的事,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母亲特意为我做了一件蓝色的细纹条绒褂子,套在棉袄上暖和又牛气。“听”完斗子的第二天早上,我吃罢早饭正准备上街耍,“回来回来,你回来!”听到母亲喊我,只好站住。“你的后脊背上咋啦?”母亲笑着问。
  “啥也没啊。”我不解地答。
  “脱下来,妈看看。”等脱下来后,我傻眼了,母亲更傻眼了。看着后背面密密麻麻的香火头烫了一样的黑黄黑黄的疤,我明白了却又装着糊涂地哼吱着不敢说。母亲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看你还敢嘴硬?”说着就灵活地一步跨在了炕沿边。
  我知道那是母亲取鸡翎掸子去了。此时的我似乎比母亲更灵活,箭一样地跑出了门,留下的唯有母亲的怒骂声。
  大约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元宵节期间的斗子开始走向没落。分析起来,主要的原因是地面礼花的兴起,不但色彩更加绚丽,而且燃放地点随处可以选择,与点斗子相比,省工省力又相对安全。然而,虽说是省了工时,也省了力气,可是昔日吊在杨柳树杆上的那个威风凛凛的“斗”,却依然留在人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