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祖尧（中）当年在神头电厂建设工地采风。 池茂花 摄

　　老焦走了，3月春分那天，上午8时半在常州市老家的颐养院辞世，享年87岁。听到消息，沉默良久，一如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北方正是沙尘暴天气，黄土漫天，日影惨淡。老焦退休后回故里常州，常州和山西，相隔千里，那里的春天应该是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老焦一辈子孺子牛一样有担当讲奉献，有才气人又大气，和他交往40载，受益颇多。我的良师益友在春分这天驾春风而去，想着我们的交往，想着他的为人，让我想起论语里那段著名的问答“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老焦也算是“咏而归”了。
　　焦祖尧是江苏常州人。毕业于苏南工业专科学校，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被高教部分配到山西616厂，对外称山西柴油机厂，从建厂开始战风沙斗严寒，摸爬滚打，当技术员、技术科副科长。后来因为文学创作的原因，调任到大同市文联当秘书长，再后来到山西省作家协会任副主席及党组副书记、主席、党组书记。他是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担任全国第八、九届政协委员，中共山西省委第五届候补委员、第六届委员，中共十三大代表，中国赵树理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主席团委员。
　　我和焦祖尧“认识”在20世纪60年代，那时候我还在部队当新闻干事，爱好写作，买过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春天在榆树堡》，也知道他是在山西大同工作，我那时候家也在大同，而且离得很近，见文知人，心向往之，心里不由得亲近。1982年秋天，我在神头电厂采风，那时候神头电厂扩建80万千瓦的大厂房，4台20万千瓦机组正在安装，那场面使我兴奋激动。一天，我在工地上采访，发现老焦正在和工人谈话，他那时候已经调入山西省文联，原来他也是来采风的。我是平鲁人，在朔州算是回家了，他从太原来搞创作采风，在这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相见分外高兴，但因为都有工作任务，我想尽地主之谊一起吃个饭都没时间，但内心是真的高兴，拉着手一个劲地说话。我的专长是新闻报道，又喜欢摄影，随身带着相机，我就给老焦拍了一张背后是工地建设的照片，照片拍摄后我加上简短的说明，发给新华社，总社作为通稿发出，英文版的《北京周报》和《瞭望》海外版、《光明日报》等各大媒体上也刊登了，反响很好。现在照片就在眼前，照片上老焦年轻、眼神清澈、坚定，斯人已逝，让人唏嘘。
　　我是搞新闻的，焦祖尧是做文学创作的，新闻是信息，重传播，满足人们对信息的需求，文学是艺术，讲审美，满足人们对美的追求。我采写新闻以事为主，虽然也有人，但是以事带人，主要还是说事情，老焦的文学以人为主，虽然也有事，但是以人领事，有道是“有人无事不成新闻，有事无人不成文学”。新闻重直白，文学重修饰，这一职业特点和我们俩的性格也很像，我比较心直口快，粗线条，北方人的直筒子，他比较含蓄温婉，江南才子的感觉。虽然性格不同，行业不同，新闻和文学表现的方式不同，但无论是“删繁就简三秋树”还是“花团锦簇满园春”，但基本的东西是相同的，都要在作品中真实地表达人民的心声，都是为了人民鼓与呼，内在是一致的，往小了说，都是用自己的光热改变周围的人和事，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真善美被发现，被传播；往大了说，我们都在用自己的努力让国家、让社会、让民族更加进步。20世纪80年代，我和老焦交往很多，我在新华社山西分社，他在文联作协，经常碰面，随着交往的增多，我们彼此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和时任太原日报文艺部主任杨士忠一起写了一篇评论老焦创作的文章《永远为人民歌唱》，发表在《瞭望》刊物上，因为写这篇评论，我看了老焦几乎当时所有的作品。在山西当代文学发展过程中，焦祖尧是承前启后的重要作家，他是山西作家中上世纪5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并在文坛产生影响的代表人物之一，焦祖尧第一部长篇小说《总工程师和他的女儿》，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部以知识分子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
　　12年后，当文学的冻土刚刚春风拂来，焦祖尧将尘封已久的《总工程师和他的女儿》寄送出版社，作品很快获得通过，197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式出版，顿时成为新时期文学的“报春花”，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小说的批判精神在今天看来仍有耳目一新之感。《总工程师和他的女儿》出版后，他的创作进入又一个高潮期。改革开放初期，他的长篇小说《跋涉者》又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年曾被16省的电台播出，马烽概括他的艺术风格：“有塞北的刚健之气，又带有江南的明丽之情。”
　　从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老焦从事文学创作50余年，许多作品在中国文坛产生广泛影响，荣获《当代》第三届长篇小说奖、人民文学出版社首届“人民文学奖”、山西省首届优秀文艺创作奖和山西省首届赵树理文学奖等。他较长时间担任山西省作协主要领导工作，为文学的“晋军崛起”付出了大量心血，作出了重要贡献。
　　2019年，我去看他，我们相谈甚欢，畅聊未来，谈论国家今后的复兴，临别时候还约定有时间就去看他，不想竟成永别。看着手头的焦祖尧文集八卷，翻看文字和照片，想着老友一生以报春、赞春、提掖后进为己任，宛如江南春风温润儒雅，不由得落下泪来，老焦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