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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4月2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爸爸,女儿好想您
●樊海燕
文章字数:2436
  2011年10月3日,国庆节刚刚过罢,鲜活的爸爸仓促而又平静地走了,虚岁六十九。留给我的是对痛不欲生、悲痛欲绝、呼天抢地的进一步理解。
  我真傻,傻到不懂得人还有离开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一生都有爸爸的陪伴,因为我在爸爸面前永远长不大。
  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离不开爸爸的教导。这一走让我怎么活?从此人生的字典里再也不知爸爸这个词是什么味道?
  我一直想写写爸爸,但一直难以下笔。拖到今天我也还在犹豫,不知道记忆里的断断续续让我怎么连接。
  儿时的记忆很少,躺在爸爸的被窝里,努力学爸爸教的用手指比划一到九的手势,得到爸爸在额头上的一个亲吻。
  爸爸站在小东房的土炕上,拉小提琴的潇洒样子还在眼前,我用筷子敲打着碗给爸爸打节奏,妈妈拉着原始的风箱唱着各种小调做晚饭。灯光幽暗,为的是节省电。但幸福溢满了整间小屋。
  爸爸送我上小学了,满脸笑容的爸爸和我的启蒙老师谈我的聪颖,老师抚摸着我头发赞赏的眼光还记忆犹新。那时的爸爸朝气蓬勃,气度非凡,是我的骄傲、我的靠山、我理直气壮的根源。有个搞教育的爸爸是令人羡慕的。
  时光在流逝,爸爸的身体垮掉了。但是爱读书的爸爸经常从单位带回各种报纸给我们全家读,在小小的土炕上边走边读,我们各自做着各自的活静静地听。《哥德巴赫猜想》让我记得更深,因为是个外国人的名字,因此我知道了陈景润。上初中的我成绩一直很好,爸爸一边呕咳一边给我抄教材,《数理化自学丛书》当时是很难买到的,也买不起。爸爸披着一件旧货市场买来的黑色棉大衣,满头银发,伏在小炕桌上,几天几夜连续抄,因为要马上还回去。爸爸,女儿没有辜负你的心血,我都做过了,以全县第二名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雁北幼儿师范,如了您和妈妈的心愿。
  记忆里的爸爸很呆的,每次在探望我后,不知道我悄悄躲在幼师校门口送他,泪水打湿衣襟,哭肿的双眼不敢面对同学。爸爸在宿舍里弹奏我们的风琴,一曲《采茶》博得同学的喝彩。
  这几天,我神情恍惚,满脑子的爸爸,满眼的父亲。我真想被冰冻了,不走不看不想不说现实中的一切。走到全家福前,看到一家14口亲人的笑脸,禁不住哭出声来。为什么少了一个人,一个全家的依托全家的天。
  紧紧地抱住爸爸的睡袍蹲在洗衣机前失声痛哭,我的脸轻轻摩擦着衣服,轻轻地闻着爸爸的体味,不忍把衣服放入洗衣机,放入的一刹那,好像把爸爸放入棺木一样让我绝望,让我撕心裂肺让我痛断肝肠!爸爸在病危的时候,就是披着这件睡袍强打精神站在阳台目送我开车回家的,每想及此,揪心的痛传遍我全身。
  老爸,多么敬畏的一个“老”字!为什么不光顾我的父亲,让爸爸是病走的而不是老走的?病榻上的爸爸保持一个睡姿已经有几天了,傻女儿没有常识,不知道爸爸要远行了,用手机随意拍下的照片成了永恒的画面,永远定格在301医院。总想打开手机看照片,看一次哭一次痛一次,弟弟劝我删掉吧,我坚决不删,爸爸已经被世界删掉了,爸爸的影像我不舍得删,只占手机小小空间的爸爸,现在占满我的世界。
  一个“遗”字让我思绪万千。爸爸的彩照翻成黑白照,放在灵柩前,他们说是遗像,我诧异了。怎么一瞬间爸爸的照片改名了?爸爸生前的衣服都很得体大方,邻居说我爸爸帅呆了。我留一件给儿子穿。爸爸的乐器很多种,妹妹想带走吉他,因为爸爸在病危的时候教了她女儿的基本要领,还送了吉他书。他们说是遗物,让我泪流不止。好端端的衣服乐器怎么会是遗物呢?让我深深体会到,爸爸的一切都和“遗”字分不开了。那我要好好善待留下的二胡这件正宗的遗物。泪水打湿了键盘,模糊了视线。我不知道一个“想”字和一个“念”字陪伴我多久。
  兄弟四人,我守父母时间最长,受父母影响最大。我的人生轨迹是爸爸规划好的,一个电话把我从雁北地区幼儿园改派到县城机关幼儿园。幼稚的我生爸爸的气,我向往城市生活,不愿意回到家乡。后来的后来,我有了儿子才懂得,爸爸心疼女儿孤单一人漂泊异乡。在爸爸的教导下,我开始学做家务和女工。绣花、裁剪、缝纫、烹调等等一个做女人所有必备的技能。还关注我的器乐弹奏、书法练习、唱歌技巧。为了我吊嗓子,爸爸早起陪练,《小白杨》是给我的第一首发声练习曲。我是个乖巧的女儿,都按爸爸的意愿去做了,尽管不是很好,可我知道我是爸爸的掌上明珠,爸爸的小公主,爸爸的骄傲。
  我长大了,面对说对象的人,我无言。有爸爸做主还愁嫁不出去?处于被动状态的我、一个自私的我,把终身大事推给了父母。
  在我的内心世界分不出男女的时候,相看了第一位男士,爸爸说是难得的人才。尽管我不欣赏他的长相,不了解他的一切,但我对搞人事工作20余年的爸爸深信不疑。我接受了这桩婚姻。以后所有的痛苦都让父母和我一起品尝,想起来就难受,我太残忍了。我伤害了父母,我恨我自己。
  儿子呱呱坠地之时,父母就在外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个心疼。爸爸顾不上传统思想的束缚,抢先站在我的身旁,我当时没有睁眼看看他是最大的遗憾。
  我儿子的教育也是爸爸倾心关注的。忘不了从四年级让爸爸接送儿子上学,忘不了儿子的音乐技能都是爸爸所传,忘不了儿子的日记有爸爸的修改,忘不了儿子的成长有爸爸的心血。寒假给儿子买回萨克斯,作为儿子考研成功的奖励。首先想到的老师是爸爸。爸爸乐此不疲地讲解着简单要领,儿子没功底,吹不响。还不知道自己生肺病的爸爸,和外孙合作,爸爸吹儿子按键,《回家》的旋律顿时回荡在整间屋子,我抓拍了镜头。镜头还在手机里存放着,爸爸却走了,余音还在耳畔回荡着,吹音的人却走了,让我儿子怎么奏?
  爸爸去世前的那几年,我尽力弥补对爸爸的缺憾——最大的孝顺就是一个顺字,去多陪陪父母。我做了,我陪了,陪爸爸玩器乐,陪爸爸说工作,陪爸爸谈教育,陪爸爸走完最后的路。可还是有很多遗憾留在心间,让我痛彻心扉。
  再也没机会站在爸爸面前试穿新衣服了,再也没机会把写好的文稿端在爸爸面前让爸爸修改了,再也没机会给爸爸演唱新学会的流行歌曲了,再也没机会和爸爸进行家庭音乐会了,再也没机会给爸爸熬药做饭了,再也没机会给爸爸刮痧了,再也没机会开车带上爸爸兜风了。没了,一切都随爸爸走了,真得走了。
  爸爸呀,女儿真得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