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文超
　　小时候，家里人口多，父亲一个人挣钱养家，饿肚子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情。
　　那时，只要放学回家，我就先跑到母亲身边要吃的。母亲就会安慰我：“再忍一会饭就熟了，你现在吃饱了饭就吃不了了，饭浪费了可要遭罪的。”
　　母亲的话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别说剩下饭了，每次饭都不够吃。母亲做饭加水是用碗量的，根据每个人饭量大小，母亲就往锅里加入相应的水。
　　嫂子嫁到我家后，我就听她在二哥面前不止一次地发牢骚说，母亲小气得没法形容，做饭用碗量，炒菜不见油。时间久了，我也觉得嫂子说得在理，可每每想起老师教导我们说，勤俭持家是一种优良的光荣传统，我就忍住了对母亲想说的话。母亲，也许是过于勤俭了吧！
　　母亲盛饭总是最后一个，每次开饭后，我们都盛过了，母亲才最后一个去盛。我吃过饭要去上学，总是慌慌张张先吃了一碗，等再揭开锅盖看时，锅里要么见底，要么剩下一点点。看着兄弟们空着的饭碗，我也不好意思再去盛了。这时母亲就会在旁边说：“铲铲剐剐就够了，争着不足，让着有余。”这是我今生听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上学的日子我很少能真正填饱肚子，每次都是刚刚压住饥饿带来的心慌却不得不收敛食欲，心有不舍地走开。到了读高中时，由于营养不良，我变得面黄肌瘦。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抱怨母亲：娘啊！多添两碗水，多做两碗饭，就有那么不容易吗？
　　母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终于有一天，母亲把我叫到跟前说：“等以后日子好过了，会吃饱的。你们弟兄都能吃饱的。”
　　自那次以后，我发现锅里剩的饭比以前多了，我也可以多吃一些了。我猜想母亲在做饭时一定是多加了水多添了粮，只是我感觉近段时间母亲有些异样：盛了饭就端进里屋吃，我们吃完了还不见母亲出来。
　　有一次中午，母亲照例做好饭，等我们都盛过后，她端起碗又进里屋了。我一碗都吃完了，还不见母亲出来。我联想到母亲最近的反常举动，就悄悄地来到里屋，掀起帘子，只见母亲在缝补父亲的衣服，桌子上放着半碗稀粥，筷子是干净的，看上去还没有使用。
　　难道每次母亲就盛这么一点？我马上想起最近一段时间母亲总是在我们都盛过饭后，一个人端碗进屋的情形，莫非她一直都是在等我们吃完离开后才开始吃饭？
　　我迫不及待地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被我问急了，才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供你们上学，你爸每年都把家里的粮食粜一些给你们交学费，这样家里的粮食就不宽绰了，咱家人口多，得计划着吃吧！不能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啊！再说我老了，也吃不下那么多好东西了！”
　　我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