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行女儿的朔州情(上)
文章字数:3794
本报记者赵娟娟
眼下,在朔州文化圈,在山西文学圈,以至于全国煤炭系统的文学圈,有一位中年女性像一颗耀眼的新星,引起了读者的关注。她就是兰花集团朔州分公司的党群干部史慧清。她来自太行山脚下的兰花集团唐安煤矿,到朔州工作12年来,她利用工作之余,创作了近百篇文学作品,以写实的手法,向她的家乡、向全国煤炭战线的读者,饱蘸浓墨,深情地描绘了雁门关外的能源新城——朔州。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朔州的人物、山水、地貌、历史、新事,像一根纽带,把朔州与她家乡晋城的文化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为外界了解朔州搭起了一座坚实的桥梁。而她也在真情书写朔州的同时,在跌宕起伏的人生旅途当中,塑造了一个太行山女儿的美丽传奇。
近日,在一位领导的引荐下,我有幸采访了这位令我钦佩甚至崇拜的女性。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爱笑,而且是自己说话就能把自己逗笑。说起高兴的事来笑,说起不愉快的事也笑,但要短暂地停顿、短暂地神伤。她的口音依然是浓重的晋城市高平口音,朔州人自然听起来费劲,好在有她的丈夫张永红作翻译。“真的,我当时真的不想来”,她说,“我是我们兰花集团第一个来朔州的女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反正12个年头了,还没听说过第二个女职工来这里!”说话间自然又是“咯咯”地笑,但在笑里面却夹杂了女人们特有的那种五味杂陈,眼眶里的一丝湿润显然不是笑出来的。在这一点上,女人是哄不了女人的。
到现在想起来就心颤。那是2008年7月的一个晚上,累了一天的丈夫告诉她,他想到千里之外的朔州市地盘上工作。起因是全省煤矿整合重组,山西兰花集团收购了位于雁门关外朔州市山阴县的口前煤矿和张庄乡煤矿,整合为新的口前煤矿;之后,又将平鲁区的永胜煤业有限公司、山西万鑫煤业有限公司和已关闭的满贞煤业有限公司整合成新的永胜矿。这些矿多为个体经营,基础较差。她了解丈夫,作为工作狂,这个男人总是在不断地挑战自我,尽做些被别人看来是奇离古怪的事。这不是玩笑,也不是征求她的意见、是向她通报。男人的铁石心肠就是这么地道。生性柔弱的她绝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劝,她立马通报双方家长,寄希望于家道尊严的力度。结果,除了婆婆,别人都和她的态度一致——拖住他!谁承想,男人的心毕竟是男人的心。当这一年第一场北风吹起的时候,丈夫还是登上了开往雁北的车。她在站台牵住他的衣角,想作最后的努力,把他留下来。他犹豫再三,还是隔着车窗玻璃和妻子告别。他是那样地平静,乍起的北风一层一层地落下又飞起的黄叶,就是要击碎这冷酷的平静吧?她知道,此去千里迢迢、山高水长。
望看远去的客车,她的心像被一只巨手攥紧了,但又好像很松,松得一片空白。她了解丈夫那不甘平庸、不甘寂寞的血性,年越而立但依然躁动着青春的心,为了理想,不惜代价,不畏困苦。而且,有一万个理由能佐证自己的选择。在工作上,丈夫是真正的忘我状态,家的概念好像是个店,但过去不着家就在跟前,看不见与看见相差无几,而目下的不着家是千里之遥。她心酸,但反过来一想,自己当初选择了丈夫,不正是看中了那青春、阳光、上进的气息吗?
不过把话说回来,这次丈夫的行动无论给家庭还是给妻子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他们在职场奋斗十几年,刚刚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房款还没有还完。这次北去,丈夫每月的收入还有减少,在当时也是个不小的数字。史慧清从刚入职的洗煤工靠自己的打拼,通过考试成为质检科化验员、后调到宣教科任宣传科干事、副科长,工作业绩突出,颇受青睐。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收入可观,工作稳定,事业遂心。各方面堪称气淑年和吧!但现实往往没有如果。这一下,要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好在有父母帮衬,上小学的儿子学业没受太大影响。最难为情的是,不由地想他,尤其是刚离开的那些天。她这才更深层次地理解了孙梨先生笔下的女人们为什么骂男人“狠心贼”。一个月过去了,她似乎稍稍习惯了眼下的生活,但丈夫探家了,再启程时又经历一次如前的离别,这是十几年恩爱夫妻能忍受的生活吗?问丈夫新单位怎么样,丈夫只是说“冷”“没水,要到镇上买、一桶一元”。丈夫轻描淡写,她心疼的发怵。
一年后的那个国庆长假,她毅然踏上北去的路,到丈夫单位探亲顺便体验一下晋城的汉子是如何能在雁门关外扎住脚?乘着大客车,就是丈夫北往坐过的那趟车,从山西的最南部出发,过长治、走太原、越忻州,出雁门,走过明长城、穿过月亮门,来到几乎是山西的最北端。丈夫单位的名称是兰花集团下辖的口前煤矿,位于朔州市山阴县的玉井镇。玉井在山阴是个偏僻地带,但口前矿的弟兄们能到玉井镇走上一趟,大概相当于玉井人下朔州抑或到太原城观了光。他们面对的是私人煤老板留下的一堆烂摊子,煤层易燃、管理混乱。光用水一项,就令人胆寒。煤矿汉子们升井后最惬意的事便是能洗个热水澡,但口前矿的弟兄们没有那种福份。他们用水得到玉井买,而玉井的水也是买来的。玉井贩水人比卖油翁的获利肯定大得多。张永红是个特爱干净近乎洁癖的人,但他洗澡也仅仅是用个小水盆苟且。最是冬来寒起,北风肆虐、冰雪狰狞,而汉子们住的是未裹泥的生砖墙房舍,当地稳个大火炉,烟筒粗阔直通房顶伸出去,很难说是人舍或是土作坊。再加上水土不适、文化存异,前所未有的艰难排山倒海般向他们涌来。作为兰花集团先遣口前矿的20几名汉子,为了祖国的煤炭事业,为兰花集团的发展壮大,在这个不太适宜居住的地方工作、生活,以非凡的毅力塑造着自己的青春,书写着自己的人生。若不身临其境,就无法感受煤海人的伟大,无法体验采煤者的人生有多么壮丽。诗人秦岭曾以《我挖掘太阳》为题诗颂过矿工,其意境为人称道,是因为他首先挖掘了矿工的真实生活。
一周口前矿山行,使自小爱好文学的史慧清受到莫大的震撼。她既心疼丈夫,也敬佩矿山的汉子们。她突然觉得,她应该把自己的“后青春”也奉献在朔州,至少能给艰苦环境中跋涉的丈夫提供一个暖心的窝。渐渐地,这种意想由萌生变成了坚毅的决定。
就在2011年孩子即将上初中的时候,史慧清申请调到兰花集团朔州分公司。这样,她的上班地点在朔州市内的国发大厦,而丈夫依然坚守把玉井当闹市的口前矿。其距离仅仅是从千里之外变成百里之遥。不管怎样,走近一步算一步。起码在理念中走到一市所辖,想起来不是那么远得可怕。即便打个的,也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见面。
比起张永红来,史慧清北往的代价会更大一些。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生性要强应该是第一特色。从上学到参加工作,各种荣誉频至,学业事业争上。人生的每个节点,总有常人不及之处。初中任班长时,曾因调解学生矛盾右手不慎烧伤。恰逢期末考试,班主任只好找来一位代笔者。她口授,代笔者照录。结果,她这次考试成绩全年级第一名。她被评为晋城市“优秀学生干部”,这是多少学生求之难得的荣誉。中专在校时她被评为“优秀团干部”,在唐安矿参加工作后,被评为矿“十大先锋”;到朔州分公司连续多年被评为兰花集团“优秀党务工作者”。在唐安矿她还获得兰花集团“十佳通讯员”“好新闻一等奖”等奖项。可以说,在晋城,她可是誉满兰花。特别是2008年10月份的那次竞聘上岗,她通过唐安矿“赛马不相马”管理人员竞聘上岗机制,让她的人生跃上闪亮的高峰。这次竞聘,她年纪轻轻便担任了矿宣教科副科长,在这个矿2000多名职工中,成为仅有不到100名的中层管理者,实属不易,且是仅有的3名女性管理者之一。单拿个人工资奖金收入来说,到朔州也减少不少。不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是在最好的时候离开家乡、离开唐安矿的。即便是男性,也很少有人主动从晋城调到朔州工作,她是女职工的第一人,有弟兄们说,也是最后一人。
应该说,她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差,但她硬着头皮每时每刻适应着。在朔州,她的一切都得从零起步,从头做起。面对新的同事、新的领导,面对新的环境,希望能用心把工作做好,脚踏实地地在这里开拓出一方新天地,勾勒出属于自己的一方蓝图,能为塞上兰花贡献自己的力量。夜静时分,她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山水,想念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和同事,更想念家乡那素有“山西小江南”美称的气候。
这里的气候叫她害怕,倒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腰腿畏寒不适。最叫她苦闷的是,与当地人语言不通。她一片真诚与人沟通,却常常让对方无所适从。城里人毕竟文明,要是村里人非喊上一声“小侉子”不可。她能文能歌也能舞,也就奇了怪了,歌时咬字都是地道的普通话音声,可一轮到说就成了字正腔圆的晋东南口音,要是说话能唱着说就好了!夜晚的公园是艺术的世界,她真想找个舞伴翩翩起来,怎奈自小没把学普通话当成回事,生怕人家听不懂闹尴尬。只能心痒痒眼馋馋,看着人家尽兴,看着人家散去。也不亚于一个饿汉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吃满汉全席。
作为文学爱好者,史慧清很想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感写成作品,投寄到集团的报纸《兰花报》、家乡的党报《太行日报》,让家乡人民尤其是兰花集团的职工们了解朔州这个神奇的地方。搞创作的人也许都有这样的体会,写点东西需要真情实感,但真正处于痛苦或亢奋之时,绝对拿不起笔来。表现激情的最佳时候是静下心来之后。到朔州一月有余,她写下散文《行者》,发表在《兰花报》上,这是她调到朔州分公司后的第一篇作品。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对新环境的陌生和对故土的无限眷恋,其中不乏某种惆怅情绪的流露,但结尾还是对自己提出了要求:“想家,但还是希望能爱上这个陌生的城市,发自内心地爱上它,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个自律的女性形象站立在读者面前,有惆伥,但没有哀怨、悲伤,职场女汉子的思绪不仅感染了故乡的父老乡亲,更使朔州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