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叽叽，叽叽，叽叽；
　　嘿嘿，嘿嘿，嘿嘿。
　　每当黎明时分，阳台上挂的两笼画眉就开始低吟小唱了，好像在催促着它的主人“起哇，起啊，起哇！”悠扬婉转的歌声，实在是“叽叽”“嘿嘿”之类的拟声词所难以形容的。然而，朦朦胧胧中，这“叽叽”“嘿嘿”的吟唱又仿佛一首首催眠的小曲，把我又一次推进了香甜的梦乡。
　　我养的这两笼画眉，其实不是真正的画眉，是朔州当地的一种野生鸣鸟，灰褐色，长嘴长尾巴，外形与画眉鸟极其相似，只是羽毛不及画眉鸟鲜艳，尤其是眉纹没有画眉鸟粗壮显眼，如不细看，几近于无。但是，如果论鸣唱，它与画眉鸟是差不了多少的。因此，朔州人就叫它“土画眉”，或者干脆叫“画眉”。
　　其实，土画眉也是有学名的，名叫“山噪鹛”，雀形目噪鹛科噪鹛属，我国北方的大部分地区都有这种鸟，因此并不名贵，市场上百八十元就能买到一只。我养的这两笼画眉，是2016年在鸟市上用三只“雨点”信鸽换来的。妻子看见后对我说：“这叫啥画眉呢？咋没咱们以前的好看？”
　　“我也不知道，卖的人说是‘画眉’。”我回答道。
　　刚换回来的画眉，一看见人就拼命地在笼子里乱飞乱撞，不知它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所以，画眉笼子必须配上笼罩才行，而且最好是双层的那一种，也就是有里有面的那一种。把画眉圈在罩得严严实实的笼子里，放在地下阴暗处。目的是怕它撞笼丧生。随着它对环境的熟悉，大约一个月后，就可以把笼子挂起来了。慢慢的，画眉就开始羞羞答答地鸣唱了。
　　二
　　养鸟爱好者都知道，百灵鸟和画眉鸟是最出色的两种鸣唱鸟。有人说百灵鸟第一，也有人说画眉第一，吵嚷的似乎很激烈。这两种鸟我都养过十几年，实在是评判不出个高下来，总体来说，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就如评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和薛宝钗究竟是谁漂亮一样，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答案；或者即使是同一位读者，在不同的心境下，也会有不同的答案。
　　记得是2005年初夏的一天，我从操场街老杜手里买来两笼画眉，多少钱记不清了，反正也不算贵。老杜是连笼带鸟一起卖给我的，他说，笼子等于白送了你。又说：“这是一对陕西渭南的画眉，我从小养大的，今年已经三岁了，叫口可多哩，声音真洪亮哩。”
　　“你会不会做饲料？”老杜问我道。
　　“不会呀，不是喂米就行啦？”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养过画眉哩，你以为是养鹦鹉呀。那我得给你说个方子哩。”看着我迷茫的眼神，老杜继续说，“先把4颗鸡蛋打在碗里，再把5片钙片和4片食母生捣碎撒在鸡蛋碗里搅匀，然后把1斤小米上锅干炒，炒到米花香味出来时关火，倒在一个盆子里，最后把碗里的鸡蛋汁倒在小米上，搅拌均匀，晾干碾碎就行啦。记住没？”
　　说完，老杜给我从他的小南房里挖了半碗他自己做的饲料，倒在一个塑料袋子里，同时又从一个盆子里给我抓了两把“蚰蜒”一样的虫子，说：“这是面包虫，一天喂上三两只就行啦，可不敢喂得多了。我是看见你喜欢才卖给你的，剩下的那两只说下个啥也不卖了。”
　　老杜今年大约六十六七岁，退休前是邮电局职工，业余时间爱好养鸟，五间大正房的窗前挂了一排百灵笼和画眉笼，大概有十来笼，颇为壮观。只见老杜的口哨一响，窗前的百灵和画眉像得了号令一样，立即齐鸣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下子进入了百鸟鸣春的深山老林。
　　看着我要告辞，老杜再三嘱咐：“养鸟可得手勤哩，夏天水缸里的水一定要每天换一次，要灌满缸；鸟食缸一周要清洗一次，要保持干净；鸟粪要天天清理，粪板要天天洗净。”
　　按着老杜的嘱咐，每天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我就开始给画眉换水、喂食、铲粪，然后把两笼画眉挂在露台上，听这两笼画眉的对唱。你还别说，听听悠扬婉转的鸣声，什么烦恼、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就慢慢地消失了。这种心情对没养过鸟的人来说，恐怕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老杜的这对画眉是渭南的，与贵州的相比，个头大，但颜色浅，呈黄灰色，眉纹清晰而又洁白，落在架子上鸣叫时，前后爪紧紧地抓着架杆，双腿笔直地挺立在架杆上，昂头挺胸，将军一般的威风。唱到高兴的时候，便伸展开两只翅膀，上下左右有规律地边舞边唱起来。
　　我们小区的人听了画眉的鸣叫，都说叫得好听，但不知我养的是什么鸟。
　　三
　　家里笼养的画眉如果养得好，可以活到12岁，甚至15年。这是书上的理论，对于养功老道的人来说，或许可以把画眉养到寿终正寝。对一般的初养者来说，想达到这个目标是难上加难的。老杜的这对画眉，是初夏时节买来的，其中一只初秋时节就死掉了。原来是因为我出了两天差，妻子忘记了给水缸里补水，等我第三天回来后，早已死成了个硬圪蛋。
　　养鸣唱类的鸟，最好是一次养两笼以上。这样做是为了便于鸟儿对唱。我那只剩下的画眉自从失去伙伴后，兴致就大不如以前了，鸣叫的声音好像也没以前宏亮了。请教老杜如何是好，他说：“可能是剩下一个的缘故，等明年五一节后再到太原配一只哇。到时我吆喝上你，咱们一起去。”
　　然而，还没等到来年的五一节，也就是刚刚过罢清明节，天气乍暖还寒，白天热夜晚冷。这一天我高兴地把画眉挂在阁楼的露台上，晚上和朋友们喝了一顿酒，却把露台上的画眉忘了个干净。等到第二天早上出去看时，画眉早已头处在粪盘上了。拿在手里还有余温，看来死去的时间还不是太长。老杜的一对画眉就这样死在了我的手里。
　　过了两年，我又从大营街花鸟市场买回两只贵州的野生画眉，个头比老杜的小一点，但颜色是黑红色的，远看近看两相宜。只是不肯叫，即使鸣叫，也常常是有头无尾的几声。于是再请教老杜，他对我说：“养鸟不能着急，得慢慢来，最好是到有鸟的树林里遛一遛，慢慢的它就开了口啦。野生鸟开口迟，个别的养至老死也不见开口鸣叫啊。慢慢来，不能急呀！”
　　老杜说的话是有道理，但我还是做不到慢慢来，听人说，百灵鸟好养活、好培训，于是又用这两只画眉换了三只尚未睁开眼的蒙古百灵幼鸟。这是后话，今天就不说了。
　　回过头来再说本文开头的这两笼土画眉吧，别看它的羽毛和眉纹没有贵州和陕西的漂亮，但它鸣叫的声音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尤其是到了夏秋两季的早晨和傍晚就更不要说了。小区的人们都说叫得好听。
　　不知是本地的画眉好养，还是我的养功有了一些道行，反正这两笼画眉至今还活跃在我家的阳台上。
　　叽叽，叽叽，叽叽；
　　嘿嘿，嘿嘿，嘿嘿。晨光微露中，画眉开始了低呤浅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