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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晚报7版
发布日期:2024年04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忽有故人心上过
□王永清
文章字数:1107
  从前读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最喜欢其中有句“忽有故人心上过”。龚老先生在欣赏美景之余,心底忽然浮现昔日好友的影子,他们俩现在怎么样,近日可安好?被人想念是一种幸福,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有人在默默地关切和思念你,所有的温馨和甜蜜,都蕴藏在这牵挂之中。
  忽有故人心上过,瞬间而来的想起,应是一种情愫的沉淀。想他,就去看望他,说走就走,哪怕风雪交加,哪怕舟车劳顿。凛凛寒冬,王子猷漫步徘徊,雪夜独酌,忽然想起了好友戴逵,他应该也是寂寞的一个人独酌,与其两人都孤独,不如在一起对酒当歌。一念兴致起,立马乘舟去访友。一路上,子猷的内心深处已与戴逵相会了,他们把酒临雪,围炉夜话,相谈甚欢。到了朋友家门口,两人的灵魂聚饮已是意兴阑珊,那就转身返回。其实,朋友贵在神交心交,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不久,车过枣阳高铁站,我回忆起去年的情景。那天,我从地下车库出来时才发现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雨,要命的是我居然没带伞。车库出口距高铁站还有长长的一段路,要上几十级台阶,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瑟缩地站在那儿,显得有些狼狈。这时,有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问我是不是去高铁站,他说他送朋友,正好顺路,说完就将手中的伞递给我,并接过我的行李。我紧走几步,想用伞为他遮挡一下。他回头笑笑,说雨不大,不碍事。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借我雨伞帮我提行李的男孩姓名,但他在雨幕中行走的样子,我至今仍能清晰地记得。我不清楚,他算不算是我曾经的故人,但我只要想起他的模样就特别温暖,像故人般亲切。
  清明节前几天回乡下扫墓,乡音乡情里,满满的是乡愁。谈话间,许多亲善的面孔在脑海里还是那么清晰,但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成了过去。想起了我的母亲,母亲离开我已十年有余。每年的清明节,我都要回乡下,站在紧闭的老屋门前黯然神伤,忆起许多与母亲相关的事物,忙碌的身影,青青的蔬菜,低低的谷禾,觅食的鸡群,袅袅的炊烟……而这一切都因母亲的离去而戛然而止。仿佛就在昨天,还是那么温暖而亲切,而如今,来不及伸手遮挽,却被时光一一阻隔了。
  那天收到朋友寄来的刚上市的明前茶。明前茶堪称“茶中美人”,拈一撮放入玻璃杯中,缓缓地将沸水冲下,茶叶在杯中沉浮、舒展,亭亭玉立。汤色嫩绿明亮清澈,抿一口,鲜爽甘香。一杯茶蓄了又蓄,喝至无味,也不觉得无聊。昔日与朋友相处的点点滴滴仍历历在目,仿佛又与三两故人,围炉煮茶,畅叙幽情。一壶清酒一盏茶,偷得浮生半日闲,那些以为被遗忘的往事,原来都潜伏在光阴里,在某一个时间点一触动,就倏然打开了。
  忽有故人心上过,是在提醒那些在时间的河流里渐行渐远的人,那些在某个时间会忽从心上过的人,珍惜眼前人,珍爱眼前事,向美而行,毕竟“人生难得几回聚,相逢不易莫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