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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4月2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我养绣球花
●陈永胜
文章字数:2481
  2003年,我从报社家属楼乔迁到如今的住处,不觉一晃就已经二十来年了。当初买带阁楼的房子目的就是为了空间宽大,于是在后露台上建了一间十五六平方米的阳光房,从此有了自己的花儿房。二十来年,这个花儿房迎来和淘汰过不少知名或无名的花卉,唯一没有被淘汰的就是绣球花了。我的绣球花有大红、粉红、桃红、白黄、纯白等几个品种,一年四季,姹紫嫣红,落英缤纷。
  一
  绣球花又名天竺葵、入腊红,我们当地人喜欢叫洋绣球。它是牻牛儿苗科,天竺葵属,多年生草本,茎肉质,年久变木质,叶圆形或肾形,通常叶缘内有一暗环,还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如今在不少花友们的眼中,洋绣球是上不了台秤啦,理由据说是它太土了,以至于连莳养他的人也被说成是“老土”。
  是的,洋绣球的确有些土气。它没有牡丹的雍容,没有月季的绚丽,也没有扶桑的摇曳,更没有兰花的芬芳,然而它却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开了谢,谢了再开,真正货真价实的四季红,其余的花种几乎都是“花无百日红”的。
  算起来,我养洋绣球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记得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有个住在北大街的同学叫范东生,他的父亲范广智先生是城里很有名气的医生。范大夫喜欢养花,家里就有两盆玫瑰红的洋绣球。有一天早上,东生给我拿来一枝已经生了根的洋绣球小苗,用两张处方纸包了泥,枝头上面已经开了两朵紫色的小花,鲜艳无比,我高兴地放在课桌的左上角。没想到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课大约讲了不到五分钟,这位老师突然大声喊:“陈永胜,上台来!把桌子上的花拿来!”
  我不解其意地拿着这枝花上了讲台。
  “把花放下,讲台下给我站好!”老师严厉地说。
  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讲台下。
  “养花,严重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大家听好了,以后谁也不能养!”说罢十分生气地把这枝小苗摔在地下,一脚踏了上去,使劲地踹了两遍。可怜我的洋绣球顷刻间成了一滩绿水。
  下了课后,东生悄悄地和我说:“明天下学后,你到我家再让我妈妈给你剪一枝哇。”第二天下午,我跟着东生到了他的家里,他母亲又给我从一盆盛开着的洋绣球上剪了一枝二寸多长的小枝,同时又剪去了上面的花蕾和下面的叶片,只留下头顶的三片叶子,并说:“回去栽一寸深,浇一遍大水,放在阴凉地,以后一个星期不能浇水。”东生的母亲是一位妇科的医生,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夫,只是她的名字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照着东生母亲的安咐养护,二十多天后,这苗洋绣球果然生出了新叶片,随后花蕾也钻了出来,露着头嘻嘻地笑。
  据我母亲说,“文革”初期养花种草被看成是“小资产阶级思想”,谁家种花,轻则铲除,重则批斗。到了后期,已经宽松了,家里养花种草自然不算什么事了。只是我的那位班主任老师当时的思想还很保守。如今说与人听,犹如笑话,其实那时倒是一件严肃的事。
  记得是五年级的一个秋天,我看上了我们巷子后面长巷申国袏先生家里的红色洋绣球。但和人家不惯熟,所以不敢贸然开口剪枝枝。申先生是朔县鞋厂的一名老工人,那时大约五十上下,背有点微驼,走路始终是低着头,背抄着手。申先生有个五儿子叫申五儿,好像比我小两三岁,都在二完小念书,虽说不是一个年级,但路上路下时常是相跟着的。于是就向申五儿张口,他听后神色凝重地说:“剪不上,我大大可小气呢,我六叔要个枝枝还不给呢。”
  “那你能不能引我到你家看看呢?”
  “这倒是能行。”
  那一天傍晚,申先生正好在院里的葡萄池边浇花,窗台上的五六盆洋绣球开得正旺,有大红的、紫色的和粉色的三种。我便和五儿帮着抬水。后来就隔三差五地到申家看花,慢慢地,申先生大约也看出了我的心事,有一天我帮他浇完花后,先生露出了平日少有的微笑,说:“家里有几盆花儿?你大大养的?”
  “有两盆,一盆仙人头,一盆洋绣球。”
  “啥颜色的?”
  “紫的。”
  “那大爷给你剪两枝哇。”说着拿起剪子先在那盆粉色的花盆边来回端详,来回旋转花盆,大约五六分钟后才下了决心似的剪下一支来,到了剪那盆大红的时候,依然是拿起来放不下的样子。“回去就栽上,千万不敢多浇水,放在房檐下就行啦,千万不敢说是大爷给你剪的。千万记住啊。”申先生这一连三个“千万”如今想来依然真切。
  二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踏上了富裕的道路,养花再也没有“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说法了。但那时街上还没有花店,想养盆花,都得向人要枝枝。
  洋绣球虽然不是一种名贵的花,但在1989年以前,仍然是朔县人家里的名贵花儿。再加上这种花儿除去怕暴晒外,水多水少无大碍,土肥土薄不讲究,二三十朵小花组成的一朵大花有瓯瓯大,单花的花期又长,一个月不败。因此,很受人们的热捧。
  2004年初夏,我和朋友到一位叫温高明的大棚花室去看花,他有炕大的五片洋绣球小苗,多数还没有开花。我们就厚着脸皮向人家要,没想到温先生极为爽快地说:“你们自己挖吧,看对啥颜色挖啥颜色。”
  “这种洋绣球不是咱们过去的老品种,枝矮花繁,据说是进口的品种,我这是买来籽儿种上来的。”温先生介绍说。
  我挑选了大红、桃红和白色三种颜色的小苗。四个月后,小苗变成了大苗,果然是枝矮花繁。与过去的老品种比,最大的特色是,花瓣随开随落,日日的落英缤纷,等到一个多月花瓣落尽后,授了粉的籽实便腆起了椭圆形的肚子,大约一个多月吧,籽实就形成了,掉在花盆里的,说不准哪一天就发芽了,露出了两片绿豆大小的叶片。由于是自然授粉,花色并不像扦插那样稳定,白的就是白的,红的就是红的。这倒有个好处就是,小苗出来的颜色、花朵大小都有很大的变异,我的这十来种不同的颜色,就是由那三盆杂交出来的。
  与牡丹、杜鹃、茶花、菊花等名贵花卉比,绣球花的确有些土眉浑眼。然而,很多名贵的花木,大都是娇气无比的,对水、肥、温度、湿度以及阳光都有严格的要求,稍有不慎便会给主人一点颜色看。我喜爱绣球花,不只因为它有上述的种种优点,更在于它有默默无闻而又四季开放的淳朴品质。它不因时令的变化而改变其习性,它不因主人的疏忽或慢待就垂头丧气,它也不因同行们的争奇斗艳就失去信心。无论是如何的远渡重洋,还是如何的背井离乡,它都会安心地在新的主人家里茁壮成长。
  对喜爱养花的人来说,有喜爱观花的,有喜爱闻香的,有喜爱肉质类的,有喜爱藤本类的,因人而异罢了。不过,如果有一间花室,绣球花是千万不能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