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农历五月，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和芒种时节。对地处塞北的朔州来说，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初夏的热浪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人们的面前。此时的石榴花经过了一个寒冬的休眠和一个春天的育蕾，再也无法忍受这漫长的寂寞了，火一样的花朵露着笑脸、带着喜气疯疯癫癫地来到了人们的面前。
　　一
　　石榴，也叫安石榴，有若榴、丹若、金罂、金庞、涂林等别名，属落叶灌木或小乔木，石榴科石榴属。叶对生或簇生，呈长披针形，长七八厘米，尖端圆钝或微尖，厚质，全缘，光亮无毛。西晋文学家潘岳在《安石榴赋》中称赞其“丹葩结秀，朱实星悬，接翠萼于绿叶，冒红芽于丹顶……天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也”。
　　据《中国花经》介绍，石榴最早生在伊朗，距今已有四五千年的历史了。公元前4世纪，石榴从地中海沿岸传入欧洲。亚历山大远征军时，把石榴带到印度，又随着佛教僧侣的活动进入东南亚缅甸、柬埔寨等国家。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石榴传入美洲。大约在公元前2世纪，石榴传入我国。也有人认为我国的石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无论是哪种说法，都说明石榴在我国栽培已经有2000年以上的历史了。
　　石榴传入我国后，因其花果美丽，栽培容易，深受人们喜爱。它被列为农历五月的“月花”，民间素有五月为“榴月”之说。在我国，石榴除去极其寒冷的地区外，都能地栽或盆栽。其中陕西、山东、河南、安徽、四川、江苏、云南、新疆等地比较普遍。
　　假如有人问朔州栽植石榴的历史有多久了，准确的答案我回答不上来，但据当地传说，大约明代就有了。因为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世袭第三代乐昌王的朱允燻奉旨从大同迁到朔州城，直至明亡，传六世。乐昌王迁到朔州后，在城内建造了规模宏大的王府和花园，并在花园里建造了专门用来供花木冬季休眠的花窖。据传说，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数量可观，牡丹、菊花、兰花、石榴、桃柳、无花果、仙人掌等花木应有尽有。
　　石榴不耐寒，冬季超过零下19度时露地很难过冬。因此，北方的不少地区多为盆栽，朔州正是这样的情况，而同为山西的临汾、运城石榴多为露地栽培。石榴本是木本植物，树高可达5到7米，一般可达3到4米，也有一种叫做矮生石榴的品种，不过一米上下。源于此，盆栽的石榴多为观赏而栽培，即使把结果的石榴栽在特大号的花盆里，结的果子也是十分有限的。
　　二
　　石榴的品种在我国是很多的，1989版的《北京花卉》一书说有60多种，如今可能就更多了，有的资料说有上百种。无论有多少种，石榴只有两大类：一类是果石榴，以食用为主，兼有观赏价值。另一类是花石榴，观花兼观果。
　　五十多年来，我家先后莳养过不少品种的石榴。记得最早的一盆是我爷爷养的。我爷爷是木匠，在朔县木器厂当工人，大约是1975年盛夏，工友卢瑛送给他一盆石榴小苗，已经成型，典型的三叉五枝苗，并说如果养得好、冬天休眠得当，明年就能开花结果。等到初秋时节，这盆花长得已经枝繁叶茂了。深秋叶落后，我爷爷小心翼翼地把石榴端进住人的西正窑里，摆在窗台上，满以为这样石榴就能安全过冬了。然而，腊月刚开始，石榴就开始发芽了。春节一过，淡绿的枝条便开始使劲长，绵软而无力，病娘娘一样少精无神。谷雨过后，爷爷把这盆石榴摆放院里，没过三天，嫩绿的叶片便随风而去了，没过半个月，石榴也就死掉了。至于石榴花是什么模样，全家人谁也不知道。
　　1985年，我结婚的那一年，同学宝国君的父亲送给我一盆石榴小苗，也已经是三叉五枝了。宝国的父亲是朔县检察院退休干部，比我父亲年龄大，所以我叫人家张大爷。张大爷退休前业余时间喜爱养花，退休后更加执著。家里的四五盆石榴到了中秋时节，乒乓球大小的石榴果挂满了枝头，露着胭脂般的红脸蛋摇曳在秋风中，实在是喜人。
　　张大爷给我的这盆石榴是他用石榴籽种出来的。记得给我时说，这种石榴叫月季石榴，一年能开好几次花，果实小，口感差，主要供观赏。又说，石榴好养，用不着多修剪。冬天入室后千万不要放在做饭睡觉的屋子里，最好是放在堂间，不干不浇水，只要记住这几点，石榴才能休眠好，明年才会健康成长。随后又嘱咐我，明年要是发出花朵来，千万要剪掉。这样做主要是为了保证枝干的充分发育和成长，保证后年花繁叶茂果果多。按照张大爷的两个“千万”来做，三年后，我的这盆石榴果然是花繁叶茂果果多，给我家的大院增加了说不出的喜气。
　　三
　　2013年，我母亲把中秋节吃完石榴的籽儿埋在洋绣球花盆里，第二年春天就钻出了石榴小苗，等到发出六片叶子后，把三株小苗移栽在花盆里。四年后的2017年，这株石榴齐刷刷地长了半人高，并且开出了零星的花朵，单瓣瓣，火一样的红，遗憾的是并没有坐了果。霜降过后，一夜之间，泛黄的叶片落了个精光。立冬一过，我赶忙把其中的两盆端进不生火住人的正房里。剩下的那一盆呢，母亲说：“把这一盆栽在院里哇，看看过了过不了冬？”于是我把石榴从花盆里倒出来，栽在向阳的葡萄树旁边，但来年它没有再长出来。
　　2018年谷雨过后，我和母亲把这两盆石榴倒换在两个白色涂料桶里，施了底肥，摆放在葡萄池的两边。端午节时，两盆石榴叫着劲地开花，虽说是单瓣瓣，但只要花蕾多，开起来同样有气势，一进大门，好像两个旺火在同时燃烧。一个月后，石榴果就有拇指头大了，数一数，每盆竟有三四十个，青绿色中泛着红光。由于是盆栽，营养有限，坐下的石榴果便开始掉落。大约一个月后，该掉的掉完了，每盆竟还剩下八九个，一天一个样地开始猛长。到了中秋节前，石榴果已经成熟，红里透紫，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再看那个石榴嘴，或五角星状或六角星状不等，纷纷张开小嘴傻傻地笑。其实还不止于此，最好看的当数两个或三个石榴同时长在一个枝头上的美态了，它们簇拥在一个枝头的顶端，紫红色的脸蛋儿偏向不同的方向，稍遇一点微风，便会颤抖不已，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掉在地上。
　　这两盆石榴果最大的有成人的拳头大，小的也有鸡蛋大。我母亲看着石榴对我说：“今年八月十五供月可不用买石榴啦。”到了十五这一天的傍晚，母亲从两盆石榴树上摘下六个大一点的石榴准备供月。供完月亮后，母亲把石榴切开给我们吃。石榴籽是粉红色的，荞麦形状，晶莹剔透，月光下神采飞扬。吃在嘴里，微酸而又甘甜，口感要比街上买来的好。
　　供完月后，两盆石榴树上还各自挂着四五个红得发紫的石榴。母亲说，谁也不能吃啦，留在树上看好看哇。立冬前，石榴叶片掉光了，树上的石榴却更显得光彩夺目了。随后入室休眠，待到第二年谷雨后移出室外，树上的石榴依旧不肯掉下来。
　　到2020年，两盆石榴长得快有两米多高了，五月赏花朵、八月品石榴成了我父母亲的保留节目。然而好景难长，2021年开春不久，我母亲的平房大院被拆迁。其时，院里的杏树尚未开花，两盆石榴只好送人作罢。
　　四
　　我在如今的小区已经整整住了21年了，六楼带着阁楼，养花有了很大的空间。十年前从花市买了一盆月季石榴，果实比当年张大爷的那一盆紫一点，至今枝繁叶茂果果多，冬天摆在花室里和金黄的柠檬果遥相呼应，给人果实累累的感觉。
　　2020年清明节前，我在网上从两个网店买回两株石榴，一盆叫牡丹石榴，一盆叫墨石榴，都是两年生的嫁接苗，长得比较快，去年已经超过一米二三了，入冬前狠狠地剪到八九十厘米，为的是减轻空间的压力。
　　据说，网上的商家最不诚信的要数花市了，存在的问题一是不对版，颜色没保障；二是年轮不实在，尤其是树木类花卉，他说的五年苗，往往不过两年而已。然而，当地花卉市场的品种毕竟是有限的。比如这牡丹石榴朔州的市场上就没有，所以也就只好在网上碰碰运气了。
　　说来还真是有运气，去年端午前后，这盆牡丹石榴竟然开了五朵花，颜色和月季石榴相同，火红火红的。所不同的是，花朵特别大，有香妃茶花那么大，满瓤瓤，金黄蕊，花期十天不凋谢。显然，这是一株名副其实的牡丹石榴。牡丹石榴虽说也结果，但座果率很低。我的这盆去年就没有结下石榴果来。
　　墨石榴，是以石榴果来命名的，是一种黑紫色的石榴。我买的这一盆，与牡丹石榴比，枝条柔软、叶片细长、叶根部发紫，去年未现花蕾。今年五一节后，我发现这盆石榴也发出了6个花蕾，究竟是什么样的花朵，结下结不下墨石榴，不得而知，但给了我满满的期待。
　　再说这盆牡丹石榴，今年的花蕾特别多，有个别的已经在五一后开始开放了，只是比去年的那五朵小一点。看着绸缎一样的带着褶皱的火红火红的石榴花，我心里想，石榴无论是开在阳历的五月，还是农历的五月，给人带来的都是激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