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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7月2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苦 菜情
●赵振华
文章字数:1748
  上次去一朋友家串门,聊起乡下生活时,说起了挖苦菜。未曾想过,今天早上,她却把苦菜给我送到了家里,说是到野地亲自挖的。一阵感动感谢之余,想起了儿时和苦菜相伴的岁月。
  童年时,物资匮乏的年代,是没有闲钱用来买各种蔬菜的,吃的蔬菜,除了自家小院菜园子种的有限的菜外,就只有苦菜了。
  苦菜,又称苦苷子、苦菜菜、千金菜,是一种独特而有益的蔬菜。它随遇而安,山坡上,野地里,荒草下随处可见它的身影。暮春时节,一簇簇一片片的苦菜尽情绽放着,似乎不经意间,这淡雅而朴素的小黄花开得满地都是,田间地头,沟沟岭岭,只要能盛开的地方,几乎一抬脚就会踩到它。常见的苦菜有大苦菜和小苦菜之分,大苦菜叶子肥硕,椭圆状,大家闺秀般雍容华贵;小苦菜叶子细长,羽毛状,小家碧玉般玲珑秀气。两种苦菜比较起来,大苦菜要好吃得多。
  初夏的周末,大人们总会带着孩子到地里挖苦菜,但大人们心疼孩子,怕孩子们中暑,往往选阳光不太热的时候。大人们挖得快,孩子们尽管很用心,还是落在其后。那些苦菜的根或深深地扎进土壤里,需用小铲子才能挖起;或浅浅地和土壤仅是接触一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轻轻一拔就起了。时间久了,孩子们也能分辨出什么地方的苦菜容易挖起,什么地方的苦菜不易挖起,自然为这一发现颇有成就感。但在挖苦菜时,我们经常会碰上叶子一扯断白白的汁液就流出来了的事,汁液粘到手上干了,黑乎乎的,还不好洗去。不小心弄到嘴里,保管你苦得直哆嗦,恨不得把舌头拎出来洗刷一下,这大概就是它名字的由来吧。大人们告诉我们,这种白色汁液是一种乳浆,主要成分是植物的自然分泌物。 这种乳浆略带苦味,但在烹饪后食用时不会影响口感,甚至可以清热去火。此外,这种乳浆可能含有多种营养成分,如维生素和矿物质,对人体健康有益。这种乳浆甚至被形容为“植物的奶”,我们当地人也称“苦奶奶”。
  有时,小伙伴们结伴而行,骑上自行车,拿着蛇皮袋子浩浩荡荡向地里进军。因为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不用刻意辨认苦菜是什么样子,一下地便一哄而散,各自寻找目标。个子高的,速度快的,手脚麻利的,很快挖好一袋后,又去帮助同伴。待到夕阳西下,孩子们满载而归,银铃般的笑声与自行车的铃铛声回荡在田间小路上。
  回到家里,母亲把大门敞开着,把门口扫干净,把苦菜从袋子里倒出,那些苦菜就横七竖八地躺在门口的空地上。每逢此时,左邻右舍都会过来帮忙,她们一根一根把苦菜的老根枯叶杂草挑拣掉,边拣边聊家常,没用多长时间,一大袋苦菜就整整齐齐、顺顺溜溜的了。
  挑拣后的苦菜得先用清水把带的泥土洗干净,用冷水浸泡一会儿,有了水的浸润,苦菜愈发娇嫩和青绿,接着下锅用开水焯。火候要恰到好处,过火了,会发黏;火候不够,会发硬。但这又无唯一标准,全凭煮的人自己定夺,或伸手掐掐,或捞几根喂嘴里尝尝。感觉不软不硬,便用笊篱捞到盛有凉水的大铝盆里。待晾冷后,用刀切碎,然后浸泡在清水里除去苦味。每逢此时,母亲总会用双手把苦菜攥成几个手掌大的圆形,送给左邻右舍。
  如今,苦菜已不再是家乡父老用以填肚皮的“代食品”了,它的天然绿色已成为人们“回归自然”的热望。每当春风吹过,家乡的野地里又添新绿的时候,从家庭灶台到农家乐,以及城里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店、乃至高档酒楼,都把苦菜当作一道别致的美味拿来招引顾客。前来“尝鲜”的八方来客拿起“菜谱”,一眼盯着的,就是这道靓丽的风味小吃。
  到了秋季,天气渐凉时,便是腌苦菜的最佳时机了。最初,母亲把切碎的苦菜放进坛里,倒上米汤(不要米的稀饭),撒上适量盐。据母亲说,要是上火,喝上这样的苦菜水可以“药到病除”。我是喝过的,左邻右舍也喝过的,确实见效。后来,母亲又改为另一种腌法,切碎的苦菜和切碎的茴子白混合到一块,放到坛里,撒上盐,上边用石头压住。其实,这两种腌法都可以就水吃或拌山药蛋吃,但与拌山药蛋吃法,味道各有不同。
  在娘家,这样的活儿总是母亲去做。后来我成家后,婆婆也一贯坚持这种做法。可多少年来,这样的活儿我从未干过。眼下正好有了朋友挖好的苦菜,我须亲自下手,更多想的是母亲在世时围在灶台旁忙碌的身影和娴熟的动作。
  说干就干,我便按照母亲生前曾用过的工序:挑拣,清洗,热水焯,凉水浸泡,晾冷,切碎,凉水再次浸泡。一切妥当后,我又把攥好的几个圆团状的苦菜装进塑料袋里,迎着夏风,伴着夕阳向朋友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