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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晚报7版
发布日期:2024年08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秋天来了
□史慧清
文章字数:1527
  出门时,家人叮嘱:“拿把伞吧”。我嫌麻烦,不想多拿任何一件东西,除了手机和钥匙必带,但还是听了家人的话,拿了把粉色的伞出门。
  今天立秋,睡梦中便听见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醒来看到对面楼上湿漉漉的屋顶,想起李商隐的那句“一春梦雨常飘瓦”,又觉不合时宜,却又想不出更好的诗句。粉色的伞,和我已经立秋的年龄,似乎不再相称,但配我今天暗雅又隐约带点粉色的衬衣,倒也算协调。看来不管多大的女人,内心总住着一个小公主,大概这就是心理学家荣格提到的每个人的内心“情结”吧。
  走出家门,撑起伞走在雨中,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此时的我,是否和诗人笔下,那个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悠长悠长雨巷的姑娘,有几分相像?不再去想,只觉那是一幅绝美又很青春的画面。抬头看着伞外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天空,还是觉得心旷神怡,一切俗事在天地面前都变得渺小。一天就这样从立秋的小雨中,正式开始。
  一阵愉快的交谈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三个装修工,不知从哪家走出来,手上提着漆桶,衣服上还印着装修公司的名字。他们笑着从我身旁走过。我不知他们在高兴什么,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事,让他们笑着成花?曾经多日,我浸泡在苦闷的情绪中,像个受伤的孩子不可自拔,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快乐?
  雨飘在伞上,没有声音,大概绽放成了雨花,秋雨总是这么温柔。但雨水还是会时不时地拨撩一下我的裤脚,让我意识到它的存在。虽然我极力避着雨坑,避着坑坑洼洼的地方,尽量找一些地势高的地方,或者雨没有下着的地方,但还是避免不了雨的嬉戏追逐,让我时不时地感受到裤脚边传来的点点凉意。
  笔直的小叶杨一如既往地插入云宵,每天我都会路过那一排笔直的杨树,看着它们不管晴天雨天,还是冬天夏天,一如既往笔直地矗立,永远挺进的姿势。那是我最喜欢的白杨,也许它弥补了我内心的胆怯和懦弱,弥补了我在现实生活里的犹豫不决和蹒跚不前。雨中路过它们,看着繁茂的绿叶簇拥着在雨中愈发清亮,白灰色的树身,不管路人在它身上如何肆虐,它都一声不吭,在日月中无声愈合又默默承受着洗礼。
  还有雨中的那些花、那些草,都让我心生欢喜。它们在雨里摇曳着,不管是盛放还是调零,不管是崭露头角还是成为萋萋荒草,都不怨不哀,不急不燥,不喜不悲,默默迎接着每个季节的来临,它们既可以在盛放的季节里光彩夺目,享受手机照相机无人机的万众瞩目,又可以在北风起雪花飘时零落成泥,默默无闻不卑不亢,而我呢?
  我在雨中望着它们,突然对它们肃然起敬,我消逝的岁月,我的未酬心愿似乎无处去说,又似乎难以言说,我的悲与乐,我的怨与哀,似乎都不及这些花草树木那般不喜不悲,不卑不亢,这大千世界,什么是道?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合乎天命,什么是道可道,非常道?什么是有?什么是无?这些林林总总、这些似是而非的有些高深的东西,似乎正向这个如同立秋一般年纪的我走来,让我去触摸,去探索。半生的向外求向外抓取、不停想要证明自己如何有价值,却从未想过也会有那么一天变成萋萋黄草,零落成泥。
  在雨中看到即将泛红的西红柿,便想起早早失去母亲辛劳一辈子的爷爷,我总是在爷爷种下的西红柿,稍稍透出一点红的时候,便偷偷摘下吃掉。那个我印象中瘦瘦高高总是不停劳作的爷爷,我却不懂他的内心,他是如何在失去母亲以后,度过他的童年少年?我想了解,我想知道更多的与我在这个世界上关系密切的祖辈的信息,但丝丝缕缕,断断续续,似有似无,我想更透彻地了解我的前世今生,我生命的脉络。
  雨中的西红柿,还有黄瓜、还有我喜欢的山楂,还有那长得又大又圆的南瓜,都熟了,禾谷成熟的季节马上来临,我生命中的秋天也已来临。
  想起林语堂的《秋天的况味》,世人只会吟咏春天与恋爱,须知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宏。而秋天的快乐有万倍的雄壮、惊奇、艳丽。
  雨落无声,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