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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2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我写朔州方言
●陈永胜
文章字数:3263
  去年7月27日《朔州日报》副刊开始连载拙作《朔州方言乡音汇释》,至今已经刊发四万余字,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关注,其中有我认识的朋友,更多的却是我不认识的人,他们可能都是报纸的忠实粉丝。如此多的读者关注朔州方言,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他们的肯定和鼓励,是我继续写好朔州方言的不竭动力。
  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成就了一方的方言乡音。大致来说,我国的方言区划分为七大区,分别是官话方言、吴方言、湘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赣方言和粤方言。其中,官话方言是我国使用人口最多、分布范围最广的方言,主要分布在北方地区、西北地区和南方的西南地区、江淮地区。官话方言又可以分为多个次方言区,包括华北、东北、西北、西南、江淮等次方言区。次方言区下还包括很多亚次方言区。朔州地处山西西北部,大致说属于华北次方言区。就山西的方言情况来看,朔州方言与太原至临汾、运城等地有很大的不同,而是与临近的大同、内蒙古包头、宁夏固原等亚次方言区比较接近。
  说到方言,不能不说一下普通话。1956年2月,国务院发出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正式确定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它是我国国家的通用语言。有关资料显示,经过近70年的推广普及,到2020年,全国普通话普及率平均达到80%。这表明国家推广普通话顺应了时代的发展,方便了群众的语言交流。
  方言是共同语的地域分支或地方变体,是某一个地区的人们所使用的语言。方言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甚至是一种情结,具有相当的使用价值和文化价值。在构筑地域文化氛围和文化环境方面,方言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如何处理普通话与方言的关系,应该坚持社会语言生活主体化和多样化相结合的原则,一方面使公民普遍具备普通话的使用能力,并在一定场合自觉使用普通话;另一方面要承认方言在一定场合具有的使用价值。其实,推广普通话并不是为了消灭方言,而是为了消除方言之间的隔阂,以利于社会交际。因此,在尊重共同语的同时,我们应该善待方言,让不同的语言文字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二
  概括地说,朔州方言有如下几个方面的特点,首先是语音方面的特点:
  1、在声调方面,普通话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朔州方言除了这四个声调外,还有一个从古代演变过来的入声。这一声调的特点是声音短促,音节的末尾带着一个喉塞音,使之读起来无法延长。绝大多数的古入声字朔州方言中依然存在。比如:一、七、不、突、谷、福、学、习、入、月、拍、色、说、国、立、石、出等字,一时难以胜数。在连读变调和叠字变调方面,情况比较复杂。
  2、朔州方言中,声母和普通话基本一致,只是声调、韵尾不同。与普通话相比,舌面音和舌尖音容易混淆,常以舌尖音代替卷舌音,也就是zhi、chi、shi、ri和zi、ci、si不分。比如:省钱、生产中省、生二字的声母,普通话声母是sh,朔州方言的声母却是s。普通话中以a、o、e起头的零声母字(er音节除外),如“矮、爱、挨、癌、艾、埃、碍、蔼、安、俺、熬、袄、奥、昂、卬、娥、讹、饿、额、恩、摁、偶、沤、欧、瓯”一类的字,朔州方言都读n声母。n是舌尖中音,在普通话里既作声母,又作韵尾。
  3、朔州方言中,前后鼻音基本上不分,如:金(jin)和经(jing)、盆(pen)和彭(peng)等字的发音是一样的。又如,滚(gun)和巩(gong)等字的发音是一样的。
  4、朔州方言的轻声与普通话不一样。①普通话中的一些双音节轻声词,朔州方言不读轻声,如“手巾、萝卜、骨头、媳妇”等;②双音节词第二个音节念轻声的音高,一般是在阴平上声、去声、入声后面读半低调,调值为2,入声的喉塞音消失,阳平后面,读半高调,调值为4。③双音节词念轻声的音高与虚词念轻声的音高不一致。
  5、朔州方言中的儿化音节与普通话差不多,主要区别是,儿化情况不一样,普通话儿化的,朔州话不一定儿化。朔州话儿化的,普通话不一定儿化。
  其次是词汇和语法方面的特点:
  1、人称代词。与普通话相比,朔州方言的人称代词多卬、吾、妞等字。
  卬,普通话读ang(阳平,昂)朔州方言读nang(上声,嚢),表示第一人称,我、我们之意。《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招招舟子,人涉卬否。”毛传:“卬,我也。”我国最早的词典《尔雅》也收录了这个字,为解释:“卬,我也。”《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等辞书至今收录此字。朔城区人至今使用此字,意义和读音与古完全一致。
  吾,古汉语中的人称代词,表示第一人称。上个世纪80年代前,朔县利民、暖崖等地还经常使用这个字,读音和意义与古完全一致。
  妞(借音),朔州方言读niu(上声),表示第二人称,你、你们之意。
  汤(借音)朔州方言读tang(上声),他们之意。
  尔,人家、他们之意。
  你老,您之意。
  你老儿,您之意。
  各人,自己、本人之意,如:眼看就要下雨啦,各人先管好各人哇。
  2、语气助词“哩、唠、哇、囒”等相当于普通话的呢、了、啦、吧等词。比如:“你咋不吃饭哩?”“我倒吃饱唠!”“走哇,我妈还在家里等你哩。”“你吃囒没?”
  3、做字头用的“圪”字,在朔州使用十分广泛。它常常加在单音节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和象声词的前面,构成双音节词。比如:用在名词前的圪针、圪洞、圪坝、圪疤等词语;用在动词前的圪拧、圪歪、圪爬、圪挤等;用在形容词前面的圪绌、圪朽、圪腻、圪系等词语;用在量词前的圪堆、圪截、圪蛋、圪坨等:用在象声词前的圪哇哇、圪登登、圪嚓嚓、圪娜娜等词语。
  带“圪”字的词有不同的组合重叠形式,如“圪挤圪挤”“圪圪绌绌”“圪晃晃圪晃晃”“一圪卷一圪卷的”。
  以“圪”打头的词还可以构成固定的四字格。主要的形式有“圪a圪b”,如:圪丢圪蛋、圪扭圪捏、圪将圪就、圪兑圪兑、圪且圪且、圪娜圪娜等。也有“圪abc”形式的,如:圪团打蛋、圪溜把弯,圪底打影、圪腥烂气、圪朽打蛋等。也有“ab圪c”形式的,如:窝囊圪挤、棍枪圪榄等。还有“a圪bb”形式的,如:苦圪森森、甜圪莹莹、乱圪糟糟、水圪洼洼等。
  显而易见,“圪”最主要的作用是把一个单音节词变成双音节词,加与不加在意义上,有的无差别,有的有一定的差别。有些动词前加“圪”后,就增加了反复、稍微、慢慢、连续、随便等意义,比如:圪抿一词用来形容喝酒时,就比“抿”多了一层慢慢品的意思。和“圪”组成的名词词根重叠并儿化后,常常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如:花圪朵儿、圪台儿、小圪妞儿等。
  4、做字头用的“忽”,其用法和基本意义与“圪”相同或相近,一般是放在单音节动词前,有轻微、重复、短暂等意义。比如:忽闪、忽摇、忽搅、忽撩、忽拦、忽绕、忽颤等。
  带“忽”字词的重叠式和带“圪”字的重叠式基本相同。比如:忽忽摇摇、忽摇忽摇、忽颤忽颤、忽留摆设、忽闪忽闪、忽三忽四等。
  5、做字头用的“日”,在朔州方言里,表达日月、日期的“日”时,读音与普通话一样,读ri(去声),做词头如:日怪、日瞎、日能、日哄、日粗等词,“日”的读音为入声。
  6、朔州方言里,有些动词可以带词尾“达”字,从而构成双音节动词。这样就给这些动词附加了一种随意、随便的色彩。比如:遛达、端达、踢达、磕达、跳达、哼达、串达、扇达、跌达、颠达、试达、戳达、转达、戏达、捂达等。
  7、朔州方言里,“货”做后缀词,常常带有贬义乃至做詈词使用。比如:“掺铜货”比喻人不机明,“妨主货”比喻人或动物不得力。等等。讨吃货、挨刀货、枪崩货、舔屁股货等就是詈词了,更有粗鄙的就难登大雅之堂了。还有一种情况是“货”的贬词褒用现象,比如:翠翠微笑着低声对李红说:“卬家那货黑夜可真妨主哩!”这句话里,“卬家那货”是指翠翠的丈夫,“黑夜可真妨主”,含义就含蓄而丰富了。
  8、朔州方言里,一般不说好、很好等形容词,而是用“杠”“恰”“惬”来表达。比如:“有了你这一万块,这下可闹杠囒!”“那事你可真办恰囒!”“卬夜来骑上洋车逛了趟西山,惬苦囒。”
  综上所述,朔州方言具备了汉语方言的基本特征,在口语性、准确性、生动性、哲理性、丰富性等方面有自己鲜明的特色,是晋语方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在下笔写朔州方言前,已经断断续续做了20多年的基础性工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把朔州方言写好,为朔州保留一份原汁原味的方言资料贡献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