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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2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好好过光景
●杨晓兰
文章字数:2761
  我这人,本质上不懒。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乐此不疲。而且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去不屑做的,不会做的,没做过的都想挑战一下。挑战成功了,我惊喜,惊喜自己又长了本事多了一项技能;挑战失败我不服气,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我依然开心,为自己这份愈挫愈勇的精神而开心,转头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教我的那个人说不清。
  过去工作忙,生活一直兵荒马乱像打仗。近年来消闲,我决定给自己补补课,做点家庭主妇该做的事。我把“课程”归纳为三大模块,一是精进厨艺,二是收纳整理,三是缝补浆洗。
  在做饭上,我还勉强说得过去,虽然没什么章法,但就小范围而言还是被认可的。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实践的机会多,自然就品摸出了经验。结婚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在婚后临阵磨枪仓促上岗,闹出不少笑话,我曾经在一篇《煮妇生涯》的小文中吐槽过自己,好在临危不惧,总能气定神闲将错就错反败为胜。
  那年,我们学校搞中式餐点培训,雇请的老师是真把式——会做不会说,而我这个假把式恰恰是会说不会做,于是乎,我们俩优势互补,像唱双簧一样把个课堂弄得风生水起香飘四溢。在说的同时,我也着实学了点皮毛,像煎鱼咋能不粘锅,调馅儿如何水嫩入味之类的小技巧了然于心,运用自如。
  以前吃饭图的是简单省事,现在也开始往营养健康上琢磨,而且笃定地认为自己做的一定比市场上买的“放心”,于是我隔三差五地蒸一锅馒头或者包子,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居然学会了做粉条,做凉粉,而且技术成熟稳定,已经到了“咋做咋好”的境界,“翻车”时候极少。每次做完我都有发个朋友圈晒一下的冲动,我用柔韧、劲道、滑溜之类的词语赞美我做的粉条,成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只是,因为不再买粉条,每到早市,遇见卖粉条的后生总有些不好意思,真应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句话。还好,我不准备卖粉条,做粉条的技术也算不得商业秘密,对我师傅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厨艺这一模块,我给自己打八十分,勉强凑合,某些小项上可以吹吹牛,说说嘴,甚至当一回导师,现场教学渡几个谦虚好学的徒弟。
  收纳整理对空间管理至关重要,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官方?的确,现在就有专门开设这个课程的,也有收纳整理师这么个行业,据说,大城市干这个挺吃香挺挣钱。有些技能光靠学是学不明白的,收纳整理的短板我恐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弥补了。这是个能力问题,态度问题,更是个习惯问题。
  首先是穷人思维作祟,做不到断舍离,那些旧的没用的东西越积越多,拿出来放回去,有时候明明已经扔到了门外,还得捡回来生硬塞进柜子里。这没办法,勤俭节约的美德根深蒂固。
  那些舍不得丢弃的,犹豫再三扔掉又捡回来的,长期占着有限的空间资源,成了不可触摸的禁地。因为一旦打开,重新编队排序很难复位,情绪也会因之濒临崩溃。这些东西被搁置起来,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忘记了,有用也即无用。
  当我把一套房子的各个角落占得满满当当的时候,我感到狭窄、憋屈,就开始酝酿着买新房,买大一点的房,然后搬家。
  住到新房大房里,起初是空旷的、宽敞的。当然我也处处拿捏着,像个客人一样要求着自己,东西物件各归其位,柜子格子各有分类。不仅自己严格执行,还严正要求另两位屋主一定要遵守家规。
  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几天就乱套了,我们终于不约而同地共同打破了规矩,先是在自己的领地小范围地随意了起来,进而在客厅、卫生间、厨房、阳台等公共区域肆意妄为。我们和这个新家混熟了,一点都不客气了,人松懈了,状态松弛了,家乱了。偶尔,追根溯源,到底乱从何起,但追到底就演变成了相互之间的检举揭发和控诉,一旦意识到这样会影响家庭和睦和谐的大局,都会自退一步,宽容谅解出一团和气。
  作为主妇,我只能高风亮节,在有空闲有心情的时候彻底收拾一番,但这种收拾是粗放的,只是把摆在明面上的物件隐藏了起来。隐藏的后果是,一些东西在用的时候找不见了。哪天忽然心血来潮,下定决心要摸清家底,盘点分类的时候,那些不胫而走的东西哗啦一下现身了。那一刻,除了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有“我居然如此富有”的窃喜。
  这一板块,我厚着脸皮给自己打五十分——乱了整理,整理好之后,习惯使然再弄得乱七八糟,在杂乱和整洁之间循环往复,来回切换,所以功过是非五五分开还是比较客观的。
  缝补浆洗这一模块应该说是我的绝对短板,提升空间很大,要是打分的话,最多二十分,还得匀出十分给洗衣机。
  我常常感叹幸亏生在当今社会,衣服穿不坏,根本不用缝补,脏了交给洗衣机或者干洗店。要是接长改短,或者撩个裤边什么的,拿到裁缝店里,也花不了几个钱就能解决。但作为一个人家,作为一个女人,抽屉里总要备个针线包吧,万一有个紧急特殊情况,总要撩一两针吧。所以,不管营生做得怎么样,缝补的作杖我是一直备着的,偶尔也用一下,但那营生做得实在糟糕透顶,不能详述。
  那年自己穿的一件外套线衫掉了一个扣子,在办公室借了同事的针线缀扣子,缀歪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歪,简直不能凑合。同事们一通哄笑之后,其中之一自告奋勇要给我重缀。只顾嬉笑,拆扣子时,我又错将一颗安于本位、且十分牢固的好扣子给卸了下来!孩子返校,临走时发现校服裤腿一侧开线,作为慈母,我手执粗针,长线穿梭,一番穿针引线之后,裤腿被我缝成了鼓鼓囊囊的猪肚子,更糟糕的是,有那么几针下得太狠,把裤子里的网面勾连到了一起。情急之下,我只好给老师打电话,向老师求情,允许女儿暂时不穿校服。然后,我拿着旧裤子到裁缝店,除了修补旧裤子,又给女儿做了两条同款新裤子,一穿二备三道保险,再也不用慌张了。
  虽然没有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但勤俭节约、废物利用的理念还是有的。结婚时候置办的缎子面儿棉花芯儿铺盖一直压在柜子里,整理柜子,我常常望着这一摞华而不实、利用率极低、象征着光景厚实的四铺四盖出神。后来,我丈夫的姐姐来家小住,她帮我把这些铺盖拆洗后,整合重组,缝成了两个炕垫。看她一针一线地把那一堆叫我看着都头大的东西归置成两个厚墩墩的垫子,我对她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我丈夫的姐姐在缝制的过程中毫无保留且不厌其烦地教我,我只好装腔作势迎合着学,但没一会儿,就以头晕脑胀腿麻腰疼为借口逃离了现场。因为深知缝补的不易,我对改造后那两块垫子格外珍惜,一有替下的床单就赶紧苫盖其上,在没有约好缝制匠人的情况下,我是断然不敢拆洗的。
  虽然手不巧,但架不住咱心灵,在缝补上最出彩的是,我缝制过一些小的长条口袋,里头装了陈年大米,压在沙发背靠和墙壁的空槽里,这样,沙发巾就不易滑脱。还有就是用旧床单对折,三面封口,把两块娘家带来的羊毛毡包了起来。包起来的羊毛毡不掉毛,不粘灰尘,尤其是夏天当个凉席铺,比市面上卖的那些凉席好多了。现在擀毡的技能失传了,擀毡的匠人没有了,我的那两块毡子还真得当宝贝一样打理了。
  在自己的长项上出彩理所应当,在弱项上如果能有一点突破很了不得。以前总以为生活中大都是小事,当你全心全意投入生活的时候,才发现生活无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