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胜
　　一
　　2022年7月23日，《朔州日报》副刊刊登了樊海霞的散文《我有一个小院》，引起读者关注。因为在之前，朔州喜欢读书写作的人们，并不知道当地有位写文章的樊海霞。海霞也在微信里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内的正式报刊上发表的文章，很激动，很高兴，也很感谢《朔州日报》。”到今年5月底，不到3年的时间里，她先后在《朔州日报》发表散文19篇，成为在本报读者中有较大影响的本土作者之一，实在令人惊奇。因此，我喜欢和同行们说，海霞是朔州文坛的一匹黑马。
　　更令人惊奇的是，2025年4月，樊海霞的散文集《炕热家就暖》，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刚一出版，便在网上火了起来，全国的不少读者关注者有之，留言者有之，购买者更有之。前天，海霞给我送书的时候说，书首印2800册，现已售空。出版社5月下旬又加印了1000册。说实在话，近十几年来，纯文学图书刚出版就加印的现象在全国的图书市场是比较少见的。缘于此，我为朔州文坛的这匹黑马感到高兴。
　　樊海霞，1972年出生，山阴县人。1994年山西省银行学校毕业后供职于朔州市农业银行。《炕热家就暖》全书分“暖风吹过”“记忆的味道”“生活的感悟”“行走在路上”四个版块，共收录了作者的散文81篇，总计26.2万字。大致来说，这本散文集集中记录了作者童年至今的生活片段和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等亲人的感人故事，以及她走访祖国大好河山的部分游记。读后给人的感觉是，无论是写人的记叙文，还是写景的游记作品，都来自真真实实的生活，平实而又灵动，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无病呻吟，没有死板说教。正是如此，才打动了读者的心。也就是说，唯有如此，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马克思主义文艺观有句名言，叫做生活是文艺创作的唯一源泉。《炕热家就暖》一书，以生动的笔触把阳光的生活、温馨的生活呈现给读者，呈现给养育她的亲人和厚土。毫无疑问，这一主题思想是积极向上的。然而，文学作品是否感人，靠的不仅仅是主题思想，而是能够托起这一思想的艺术性创作。
　　二
　　有人说，散文体量小，比小说、戏剧等大部头作品好写，似乎不需要什么精心的构思，想咋写就咋写。于是乎，原本激动人心的故事，成文后却是一杯白开水，既没有艺术的感染力，也没有精神的震撼力，原想引起读者共鸣的愿望化为泡影。这是因为什么呢？主要的一点是构思上出了问题，出在“想咋写就咋写”这个做法上。用专业一点的话说，就是出在了缺乏精心的构思上。不少写作经验丰富的人都说，写好一篇千字文，构思所花费的时间常常是写作时间的数倍。“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这句话说的是写诗，其实作文何尝不是这样？构思就是在心中反复打草稿，少则三天五日，多则一年半载，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构思是写作主体从素材中获得感知，进行创造性思考、建构、组织、表现的过程。这是一个精神领域的活动，范围极为广阔，可以通过一定的途径来实现。
　　细读《炕热家就暖》一书，我觉得大多数的文章，作者在构思方面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比如开篇之作《家暖一盘炕》这篇散文，全文不到2000字，主要叙述了住平房的二姨在“煤改电”前后住火炕房和电炕房的变化及感受，颂扬了党和政府在治理大气污染、为人民谋福祉方面取得的成就。作为土生土长的朔州人，樊海霞对土炕是再熟悉不过的，可取的材料也是极其丰富的。这就需要构思，如果“想咋写就咋写”，势必会出现主题不集中、行文拖沓等现象。最终的结果是读者不想看，或者是看了也没有什么感觉。
　　又如《我的哥哥》一文，作者深情地回忆了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之间的生活片段。这篇文章的最大特色先抑后扬。文章的前半部分，作者重点写自己在考上中专前的岁月里，这位长兄是如何的“冷酷无情”，又是如何的“不地道”，看了几个小故事后，“哥哥”的形象确实是很糟糕的。然而，到了文章的下半部分，却来了一个大转弯，180度的大转弯。叙述了哥哥对妹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惦念。我们当地有句俗话叫做“挨肩肩兄弟是‘仇人’”，这个仇人需要加引号的，读了海霞的这篇文章后我的体会更深了。“哥哥与我，从小习惯性地争吵。而在大的事情上，他又表现出一个哥哥的关心，所以虽然争吵不断，内心却还是暖暖的，这种争吵也变成了一种兄妹情，想起来很温馨！”海霞的话道出了她的心声。如此构思布局，真实感人，催人泪下。如果把前半部分去掉，浓墨重彩来写哥哥的好，效果肯定不如这样好。如此构思，可谓艺高人胆大，可谓匠心独具。
　　三
　　散文家柯灵在《散文——文学的轻骑兵》里写道：“散文可以欢呼、歌颂、呐喊、抨击，可以漫谈、絮语、浅唱、低吟，也可以嬉笑怒骂、妙语解颐。”这句话的意思是散文的运笔限制较少，可以灵活使用不同的多样的表现手法。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散文姓“散”，但这个“散”不是一盘散沙，而是需要充分调动记叙、描写、抒情、议论等多种艺术手法进行散文创作。反之，如果一篇文章无论长短，无论主题如何阳光，也是单调的、死板的，无法打动人心的。我说海霞的散文好，好就好在了这一点上。
　　《校园的快乐时光》是樊海霞回忆她当年在山西银行学校读书的一篇散文。两年的校园生活自然是丰富多彩的，比如初进校园、开学介绍会、点钞打算盘、图书馆还书、考试冲刺、上课看小说、周末舞会、体育课滑冰、毕业分手等学习和生活的片段，是离不开记叙的，它是一个作者的基本功，也是一篇文章的主干线。古代的《文论》称记叙为“赋”，与“比”和“兴”相区别。有句话叫作“无赋不成文”，即是说记叙性的文章离开了“赋”，就会产生条理不清、语无伦次、逻辑混乱等错误，导致读者无法卒读。海霞的这篇散文大约4000多字，就记叙来说是非常过硬的，主要表现为详略得当、惜墨如金等方面。否则，有可能就会写成流水账，写成“懒婆娘的裹脚布”。
　　然而，一篇散文仅仅写好“赋”是远远不行的，需要描写、抒情、议论等手法来辅助。“一切美好的情愫就在那个时候有了，一切美好的情愫就在走出校门以后结束了。几度梦回，百般思念，我的校园生活啊，如在这俗世中开出的一朵大花。”这是《校园的快乐时光》的开首一段，作者用抒情的笔调写下了对母校的眷恋之情，也顺利地引出了下文，吊起了读者的阅读胃口。“我的母校啊，我的银校，曾几何时，我们是一体的。如今，我和你分离得太久，时光匆匆过，我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一切皆已看淡，唯有你，我还是看得那么美好，如童话的乐园，你承载了我太多的快乐记忆。”这是该文临近结尾的一段，将议论融于抒情之中，既照应了主题，又启发了读者。
　　关于记叙性散文中的议论，我个人认为是很有必要的，但不宜太多，要点到为止，恰到好处。樊海霞散文的议论是比较多的，绝大部分都议到了点子上，是恰到好处的。比如《我的爷爷》一文，结尾写道：“我却想，傻就傻吧，像爷爷一样，傻有傻福。他一生虽为农民，但子孙发展都好。他走的时候，没受一点罪，也是上天对善良朴实的爷爷的另一种奖赏。有这样的奖赏，宁可做人傻一些！”如此富有哲理性的议论，非但不多余，反而升华了文章的主题。再如《也说书房》的结尾：“我们需要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如我小时候，有大把的时间藏在书房里漫游，让心灵得到滋养！‘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在书里感受这万千世界吧！”这样的议论如果写在开头，读者不一定喜欢，甚至会反感，以为是空洞的说教，但当你读完前文后，方知如此议论，并非是无病呻吟的说教，而是实实在在的有感而发，点石成金。
　　调动多种艺术手法来写散文，是《炕热家就暖》最大的艺术特色，也是能引起读者审美情趣与产生共鸣的重要原因之一。纸短言长，本文就不再细说了。最后想说的一点是，精心构思也好，运用多种艺术手法也罢，前提是作者要深入生活、体验生活、感悟生活，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篇锦绣多彩的大文章，是文艺工作者取之不竭的源泉。樊海霞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一跃成为朔州文坛的黑马，真正的功夫或许正在这里。
　　祝愿这匹黑马奋蹄高歌，写出更加灿烂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