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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晚报7版
发布日期:2025年09月0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玉米地里的野趣
□惠军明
文章字数:1499
  今儿个阳光可好啦,像碎金子似的,稀稀拉拉洒在玉米林子里头。我一个人在这片又吵又热闹的金绿色屏障里瞎转悠,那密密实实的叶子,一会儿扫扫我的肩膀,一会儿又蹭蹭我的脸,脚下的步子还时不时惊起草丛里那些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你瞧这玉米,长得跟擎天柱似的,一棵挨着一棵,都往天上使劲儿挤,就留了那么点儿窄窄的小道给我走。
  我低着头,跟寻宝似的,仔细瞅着那些被阳光给落下的地儿,瞅瞅那些幽暗的泥土,还有浅埋着的草根须。眼睛在那翻来卷去的绿浪里不停地找,手也忙活着拨开那些晃得人眼睛疼的绿叶,就盼着能找到马齿苋。
  一开始,啥都没找着,我这心里头就开始七上八下的。眼前除了灰绿灰绿的野草,就是泥缝里头忙个不停的蚂蚁,来来回回就这些,看得我心烦意乱。我越来越着急,脚步都乱了,恨不得把眼珠子直接嵌到泥里头,好好翻找翻找。可你说怪不怪,越是着急,眼睛瞅着的东西就越模糊,心里头也越没底。
  实在没办法,我就停下来,站直了身子,长长地呼了口气。我抬头往上看,透过玉米枝叶的缝儿,看到了那清亮清亮的蓝天。风一吹,玉米叶子“沙沙”响,那声音可温柔了,还带着点清凉湿润的劲儿,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平了我心里那些皱皱巴巴的地方。等我这心慢慢舒坦了,又慢慢弯下腰,眼睛从天上落到了脚边黑乎乎的土里。
  就在这时候,在那密密麻麻的玉米丛下面,星星点点地冒出了那些趴在地上的小家伙。一丛丛马齿苋就跟藏在暗处的墨绿星星似的,枝蔓弯弯绕绕的,红色的茎,翠绿的叶子,就像大地写的低调的诗。那些厚厚的肉质小叶子,就跟精巧的小盒子似的,里头还存着清晨留下来的露珠呢。阳光一照,亮晶晶、透玲珑的,好看极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碰了碰那有点凉的叶子,那手感,又肥又软,就好像摸到了大地在轻轻跳动的心跳。我蹲下身子,跟土地贴得更近了,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的模样。你看这马齿苋,它的茎叶紧紧地趴在地上,就好像被土地给牢牢吸引住了。再看看旁边的玉米,高高地昂着头,上面的枝叶长得可茂盛了。一个拼命往上够,想要摸到天空;一个就安安静静地趴在大地的脚底下,舒舒服服地伸展着自己。这一高一低,在这空间里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比,把我给惊到了,就这么呆呆地站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我屏住呼吸,慢慢蹲下,手指小心地拨开那些挤在一起的叶子,一根一根地把马齿苋采下来。就连叶子和茎掐断时候那点轻微的脆响,都被这安静给吞没了。不知不觉,篮子底下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层嫩绿。
  回去的时候,又穿过那密密麻麻的玉米林子。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田野。在这个又大又热闹的植物世界里,我就只弯下腰,摘了这么一小把紧紧贴在地上的马齿苋。它们不像玉米那样,非得使劲儿往高处长,也不想着去抢那些热热闹闹的阳光。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趴在大地温暖的怀抱里,不管是一点点露水,还是轻轻吹过的风,都开开心心地接着,慢慢地就长成了一片绿油油的,自己过得可丰盛了。
  这人世间啊,那些高高“挺立”的样子,看着确实厉害。可有时候,当我们把一直昂着的头低下来,身子也弯下去,跟土地亲近亲近,就会发现,那些藏在尘埃里,看着不起眼却又特别坚韧的绿色,一下子就把我那些快忘掉的感觉给叫醒了,让我的灵魂又跟大地那沉稳的脉搏靠近了。这些小小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解开大地秘密的钥匙。当我们弯下身子的那一刻,好像就能接收到天地之间那些悄悄传递的信息。它们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生命力特别顽强,这就好像在告诉我们一个被忘掉的道理:生命里最响亮的凯歌,有时候就是从这些不起眼的尘埃里长出来的。原来啊,我们一直盼着找到的那首生命的诗,早就在泥土里写好了,就等着我们肯低下头,去摸摸那些平平常常植物的茎叶,才能在手指尖感觉到它跳动的节奏。